展望2009：美国经济的不归之路

　　如果说2008年是美国金融危机的一年，那么2009年将是美国经济危机的一年。

　　当前这场经济萧条已经不是过去那种牛气与熊气相交替的自然代换，也不是外来输入量对经济体制的一个冲击，而是美国经济近几年来，社会经济发展模式走到极端的回弹。以信贷刺激消费而拉动经济的发展模式，在金融危机以后已不能再继续支撑下去，要清理总账了。

　　美国家庭消费降一成，经济收缩7%

　　美联储最近的报告表明，美国家庭负债，自1952年开始统计起，出现了第一次萎缩。美国经济的70%以消费为支持，美国信贷消费文化，需要乐观的经济展望和金融系统源源不断提供信贷的双向支持。目前悲观的经济状态和明哲保身的金融机构，一个不愿贷出钱，一个有钱也不愿乱花，成为对信贷消费的双重打击。

　　即使是2007年高峰时期的美国经济，也经不起美国家庭消费理性化的转折，更不要说消费的收紧。美国一个普通家庭收紧消费，少花销10%，并不会触及生活的必需或影响基本生活水平。但每个家庭减少一成消费，加总起来，会导致整个美国经济收缩7%。

　　另外，占美国经济15%的多种长期投资会以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幅度减少；对美国经济贡献为-5%的进出口，在2008年第四季度美元坚挺和世界经济受冲击的条件下，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幅度的改进。对美国经济乐观的展望只能寄希望于占经济20%的联邦和地方政府开销在2009年将有重大的经济刺激措施出台。

　　可以预期2008年第四季度的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全年化的跌幅至少可到5%，跌到8%或更多也不足为奇。目前，引发这场危机的房地产市场继续下跌，违约率继续上升，金融系统信贷市场还在收缩，财富被大量侵蚀，中央银行货币刺激政策所依赖的金融系统通道还大部受阻，所依赖的财政刺激措施还未出台。但占多数的经济预测是，2009年第二季度后期经济达到谷底、后半年开始恢复；目前情况下，这种判断还为时过早，充其量是最佳期望，投资者必须要做好2009年全年经济下滑、第四季度甚至2010年经济才开始稳定的心理准备。

　　美国经济回不到过去的模式

　　美国政府通过美联储和财政部的救市行动，到现在花销已在1.5万到2万亿美元之间，可没有一分钱开始刺激美国经济，这些钱都是在补以前造成的窟窿，试图稳定市场和经济。美联储还建立起一个2000亿美元信用卡贷款、汽车贷款和其他种贷款的项目，美国政府试图仍然回到那个以信贷刺激消费来拉动经济的模式上。先不说今日已非昨日，即使再回到那个模式上，不是还会有一天要达到极限，再重复这个危机吗？从经济的现实情况来看，很大的可能性，还是要勾销消费者以往积累的已不可承担的债务的一部分，等消费者恢复健康后，再重新开始新一轮的信用扩张、推动经济；可除了中央银行以外，还有国内外哪些投资者或机构来提供大量贷款呢？

　　“骗我一次，你羞耻；骗我两次，我羞耻。”2007年峰值已经过去了。媒体上常说，根据心理学，人们对待悲痛要经过否认、愤怒、讨价还价、不可自拔和最后接受这几个阶段，看来美国政府对这场金融危机的态度已经到了讨价还价的阶段，想要付高价回到过去。2007年已经回不去了，消费者和金融系统已经在2007年达到了可承受的最高限度。美国经济从现在起已经踏上了不归之路。

　　美国经济复苏的两个前提

　　在2008年底和2009年初，美国经济正处在最危急的状态。2008年节假日销售有40年来最大的缩水，消费者信心处在40年的最低位；造成危机导火索的房地产市场还在继续下跌；金融财富被大量勾销；信贷市场还弥留在低谷，金融系统刚复死回生，金融机构内部还在自己到处救火，2009年更多的金融机构倒闭或被兼并，大量的对冲基金要结算出局；经济衰退正蔓延到社会各个角落，汽车工业需要急救，商业房地产业需要急救，州和地方政府需要急救。联邦政府不可能救助所有的行业。更多的企业要倒闭，人员要失业。所以更多的坏消息还在后面。

　　奥巴马即将出台的经济刺激措施，应该比媒体现在讨论的还要大。以GDP跌幅为10%作为预期，要补平这个窟窿，就需要1.4万亿美元。尤其是这些经济措施将是奥巴马总统任期成败的关键，这将是四年后奥巴马重选连任的前提条件。他可以先保守、再观望、再补加刺激程度，也可以一次到位，不过可预期这一揽子措施只会大不会小。从媒体披露的信息看，这些经济刺激措施包括基础设施建设、能源创新投资、教育和医疗服务的改善、信息系统的投资，还有中低收入家庭的减税；有人还倡导对军工和宇航业的投资。但无论怎样，这些措施毕竟是暂时的、一次性的，不能成为长期拉动经济的新模式。

　　如果历史教给我们些什么，那就是无论什么危机，人类社会终究会找到发展进步的途径。即使是预言家们最激动的灵感，也不能预料人类发明创新智慧的所有结晶。美国在世界高科技方面的领先地位，能不能像上世纪90年代后期个人电脑和因特网那样，拉动今后5年到10年的经济？这正是美国所努力和希望的，但是有什么具体的有经济规模的产业呢？

　　生物制药、新信息技术或应用、航空航天技术，都会继续发展，可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具有规模的新产业。新能源技术能成为更新换代的具有庞大规模的新产业，今后几十年内，人类社会的能源使用大规模减少对碳的依赖，是必然的；近期内，能使社会公众信服的核能技术，长程充电轿车，尤其是高性能电池技术的突破，将带来一批新的朝阳产业。

　　另一个能长期拉动经济的因素就是体制改革，民事诉讼体制、移民政策、教育体制、医疗服务系统、退休养老体制、地方政府的运营等，都有很大的改革空间。在美国金融泡沫爆破前，美国人普遍认同美国社会的各种体制，即使认识到有问题，也是相对次要的，没有急迫感；这场金融危机，使人们充分认识到貌似健全先进的金融系统却捉襟见肘，要多用批评的眼光来看待体制上的问题。美国特色的民主政治体系，多权分治，政府各类机构在不同的层次上相互监督和制约，有许多可以抑制和阻挠改革的渠道；为数众多的特殊利益团体，掌握着与其基础不相称的巨大政治影响力，使任何想促进改革的人和团体都望而生叹。

　　可以总结地说，在美国以信贷消费拉动经济的模式走完它的里程后，奥巴马大宗经济刺激措施只能缓解经济衰退，如果没有具有相当经济规模的高新技术产业的出现，没有大规模的体制改革、效率提高，不寻求新的发展途径，试图回归到所熟悉的老模式，经济可以恢复，市场可以回弹，可美国整体经济将长期不振，社会生活水准踏步不前。

　　会不会重复日本“失去的十年”？

　　如果没有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经历的痛苦，美国这场金融危机后，结果一定是第二次经济大萧条。正是因为有过大萧条的经验教训，美国政府才采取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措施来防止它的再发生。

　　问题是，这些措施能成功吗？原则上讲，只要没有意识形态的束缚，政府有办法保障第二次经济大萧条不会发生；最极端的方式，是由中央银行定价收购社会上所有的债务资产，再统一决定对哪类负债者勾销百分之多少的债务，以保证经济没有大规模的倒退。这当然是强迫的财富重新分配，先不考虑对社会经济的长期影响、价格调整、汇率、中央银行资产负债等一系列问题，至少可以保证经济不会大萧条。当然，这是极端的假设，美国政府不会这样做、也不需要这样做。

　　从近来美国救市的措施来看，美国已经放弃了纯自由经济的意识形态，它将采取实用主义的态度，以具体需要的程度来实施政府干预，而且世界许多国家都同时在采取大额度经济刺激措施，共同救市，因此美国这场金融危机后会有较深较长的经济衰退，但最终会避免第二次经济大萧条。

　　同样，大幅度通货紧缩的可能性也很小。其原因，一是大规模的货币、财政刺激政策和一系列金融系统的调整，货币供应量会大量增加；二是当今美国经济以服务业规模为最大，以降价来刺激服务业的消费，效果相对不太明显；三是从美国社会根深蒂固的消费习惯来看，消费者推迟消费、期待价格降落下来的通缩预期可能性不太高。

　　美国当前的萧条与日本“失去的十年”有很多的类似性。地产、金融等本质性因素共同性较大，时间和社会等特殊因素存在一定的差异性，这样比较来看，美国这场经济萧条还只是刚刚开始，房地产市场还没到底，金融系统还不稳定，对实体经济的影响才刚开始表现出来，要走完类似日本“失去的十年”的经济过程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不过美联储在危机发生的18个月内就已经开始了“定量放松银根”政策，对危机的反应比日本快，当年日本人口的老龄化和东方传统的储蓄文化，也缓慢了它的恢复过程，日本大量的进出口顺差是*世界的发展来拉动它走出“失去的十年”。考虑到美国对危机的反应较快、消费文化根深蒂固、社会内部调节能力较强等因素，用这种简单的比较来看，美国要走出这场经济萧条也要三五年或更长。

　　总之，美国经济不能只*短期的货币和财政政策刺激，如果没有具有相当经济规模的新产业，没有大规模的体制改革，不寻求新的发展途径，还依赖于信贷消费拉动经济，虽然经济会自然复苏和成长，但美国总体经济终将长期不振，重复日本“失去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