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的四个火枪手

　　到2007年夏天，美联储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处理过多次金融市场危机的老手了：1987年的股灾，20世纪80年代晚期至90年代初期的储蓄信贷协会丑闻，20世纪90年代早期的商业银行与房地产市场危机，20世纪90年代晚期的亚洲金融危机，2000年科技股泡沫破灭引发的市场危机，以及“9·11”恐怖袭击。

　　和伯南克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包括美联储副主席唐纳德·科恩，这位66岁、头脑清醒的经济学家自理查德·尼克松当政时期便开始就职于美联储；凯文·沃什，38岁，出身名门的新生代投资银行家，他在伯南克进入美联储后不久便离开白宫政府部门进入美联储任职；蒂莫西·盖特纳，47岁，时任纽约联邦储备银行总裁，出生于美国“婴儿潮”时代，是美国财政部长鲍勃·鲁宾和劳伦斯·萨默斯的门生。

　　这个核心管理小组当中的四个人无论是背景、个性还是能力都称得上是屈指可数。根据《阳光政府法案》(Government in the Sunshine Act)的规定，如果没有事先正式通知，那么人数超过三名以上的美联储理事不可以私下集合召开会议制定措施。

　　伯南克、科恩和沃什加起来正好是三个人。尽管盖特纳是最有权势的地区联邦储备银行行长，也不能算在内，因为他不是美联储理事会成员。随着事态恶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美联储需要最大限度地对日常工作会议及电话会议进行弹性处理。这意味着其他美联储理事，其中包括伯南克的朋友、观点相近的学者米什金，经常会被排斥在决策团队之外。

　　于是慢慢地，美联储内部开始把伯南克、科恩、沃什和盖特纳这四个人统称为“四个火枪手”——在次贷危机爆发期间，几乎美联储的每一项重大举措都是由这个核心决策小组拍板决定的，直到盖特纳离开美联储开始担任奥巴马内阁的财政部长为止。

　　科恩：格林斯潘的顾问

　　在尚未完成密歇根大学的博士学业之前，唐纳德·科恩便开始到堪萨斯城的地区联邦储备银行工作，也就是说他从未在美联储以外的其他地方工作过。

　　1975年，科恩调往美联储华盛顿总部工作，在时任美联储主席保罗· 沃尔克的领导下职位越来越高，成为艾伦·格林斯潘的密友和顾问。最终，他成为美联储行政级别当中地位最高的三巨头之一，在美联储内主管货币事务。

　　在这个职位上，科恩在每次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召开前都会事先拟定好多种利率政策选择，然后再在会上展开讨论。前任美联储理事劳伦斯·梅尔(Laurence Meyer)说科恩“总是那么冷静和深思熟虑，也许称得上是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委员在召开会议时最依仗其指引正确方向的重要人物”。

　　科恩的办公桌上一直摆放着一个活页文件夹，里面保存着自1994年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开始发表公开声明以来发表过的所有公告文件，科恩几乎参与了每一篇公告的撰写。在货币事务主管这个令人神经高度紧张的岗位上整整干了14年以后，2001年时科恩离开了这个位子，随后开始担任美联储理事会的“顾问”。

　　这个职位完全是为了他而特意设立的。2002年，当科恩还在担任美联储顾问期间，白宫人事管理办公室给他打来电话询问其是否有兴趣做美联储理事。科恩的第一反应便是想悄悄地到格林斯潘办公室去找他商量。虽然白宫事先已经向格林斯潘透露了一些风声，但是当科恩找到他时，格林斯潘还是表现出很惊讶，当然也很高兴。

　　几十年来，科恩最辉煌的时刻也只不过是出现在CNBC电视台的转播画面上——当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在国会作证时，他会坐在格林斯潘的后面。然而在成为美联储理事以后，科恩的社会声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随着格林斯潘退休的最后期限逐渐临近，《经济学家》认为科恩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美联储主席人选。不过在2006年春天，布什总统最终决定任命科恩为伯南克的副手——美联储副主席。

　　低调的作风、丰富的工作经验和极高的可信度让科恩成为值得信赖的调解员——有时候美联储理事会内部某些理事感觉自己被排斥在了小圈子以外，便会找科恩发牢骚；有时候盖特纳和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董事长希拉· 贝尔(Sheila Bair)之间也有矛盾摩擦，即使是在整个美国经济都处于危机边缘的时候，希拉也不愿意存款保险资金遭受损失，此时也是科恩出面进行调停。

　　沃什：人脉网

　　在很多方面，凯文·沃什刚好与本· 伯南克相反。

　　伯南克冷静理智，性格内向，在类似于美国国民经济研究局这样的学术圈子里游刃有余，但是对华尔街和华盛顿政治圈一无所知。沃什喜欢往外跑，更注重实际，在华尔街人脉很广，与布什政府和国会里的保守派共和党人私交甚密。

　　沃什主修公共政策，1992年大学毕业后，他本打算在斯坦福继续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但是他父亲认为这样做完全是浪费时间，鼓励沃什做点别的事：去读哈佛法学院。从那以后，作为一名并购投资银行家，沃什在摩根士丹利公司工作了7年时间。

　　2002年，正当布什总统花力气整顿经济顾问团队时，沃什借助自己与胡佛研究会之间的密切关系在白宫谋得了一个职位。进入白宫后，沃什为高盛前任首席执行官斯蒂芬·弗里德曼工作，研究有关公司金融和资本市场的课题，以及政府部门应当如何挽救房地美和房利美这两家由政府提供担保的住房抵押贷款巨头。

　　2005年伯南克进入白宫工作后，他与沃什经常在相同的会议上碰头——伯南克喜欢就经济问题发表建议，而沃什更喜欢谈论市场。沃什还帮助伯南克准备后者的任职听证会，在此过程中他再次显露出了非比寻常的极高政治天赋——他竟然为自己争取到了被提名成为美联储理事的机会。尽管他是美联储历史上年纪最小的被提名者，结果沃什还是成功获得了任命。

　　伯南克入主美联储后还不到一个月，沃什便已经化身为共和党政治圈里伯南克的保护者，成为华尔街金融企业的执行官们与伯南克之间沟通的桥梁。有时候这些CEO们不愿意直接给伯南克打电话，于是他们便打给沃什，确保信息能被传递给美联储主席。

　　不管是处理与共和党的关系还是应付华尔街政治，伯南克都非常倚重沃什的建议与帮助。这已经充分体现在这位美联储主席经常对下属说的一句话里：“这件事你告诉沃什了吗？”

　　盖特纳：高姿态的外交家

　　第四位火枪手，蒂莫西·盖特纳比沃什年长10岁左右，他是一位马拉松健将和网球爱好者，看起来面容、身材比47岁的实际年龄年轻得多。

　　后来，良好的外形为他在《人物》周刊评选的“100位最美丽的人”名单上谋得了一席之地。在他尚未达到今时今日之地位以前，年轻的外表不仅有助于讨得长者的欢心——让人感觉缺乏威胁力，而且还会让一些竞争对手低估他的实力。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年轻的外表却成了他成为美国财政部长的最大障碍之一。

　　由于父亲在福特基金会工作，因此盖特纳的大部分童年时光是在海外度过的。后来他返回美国，本科就读于达特茅斯学院，研究生就读于霍普金斯大学(Hopkins University)。在1988年进入财政部工作以前，盖特纳曾在亨利·基辛格博士的咨询公司里工作。刚进入财政部时，他只是财政部驻日本办事处的普通职员。

　　然而，当他回到华盛顿财政部总部以后，鲁宾和萨默斯非常赏识他，迅速把他提拔了起来。盖特纳曾在克林顿政府里担任国际事务副部长一职，这是萨默斯于1993年新设立的一个职位。

　　鲍勃·鲁宾曾经试图劝说盖特纳像斯坦利·费希尔和他的许多财政部老部下一样，争取到花旗集团工作，然而并没有成功。相反的，盖特纳选择进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然而随后他很快发现，微薄的薪水甚至不足以支付自己欠下的税金，这让盖特纳感到非常困窘。不过，鲁宾并没有放弃他。就像对待其他落选的候选者一样，鲁宾把盖特纳推荐给了彼得·彼得森(Peter Peterson)，黑石私募股权投资集团的创始人兼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董事会主席。信息传递过去以后，当时在顾问委员会任职的保罗·沃尔克半开玩笑地问：“盖特纳是谁啊？”

　　按照传统，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行长同时会担任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副主席。盖特纳的前任、银行家比尔·麦克唐纳经常在格林斯潘讲完话后第二个发言，而且他的发言基本上每一次都是热切表达对格林斯潘意见的赞同与支持。

　　与之相对比，盖特纳常常会等委员会的其他委员全部发过言以后才说出自己的观点。他对伯南克很忠诚，但不会做拍马屁阿谀奉承的事。准确估计形势和冷静列出可选择对策的能力为盖特纳赢得了其他三位“火枪手”的尊敬与信任，这也使得他不仅成为伯南克身边最具影响力的顾问或建议者，而且也深受财政部长保尔森的信赖与倚重。保尔森有给盖特纳打电话煲电话粥的习惯，因此在给他的下属分配任务时经常会顺带着做出这样的解释：“盖特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