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国际清算银行隐秘黄金交易

　　史上最大的黄金掉期交易

　　7月初，国际清算银行公布了截至2010年3月31日的年度财务报表，但这份平淡无奇的年报中的一点变化却在黄金市场激起了千层浪。我们先来看看这份财务报表中国际清算银行黄金储备的构成情况：

　　对比2009年与2010年的数据，我们发现国际清算银行的黄金相关资产大幅增加。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国际清算银行在这份年报中的一处很不起眼的角落——某页的注脚，给出了答案。国际清算银行在从2009年12月开始到2010年1月份这段时间内进行了一连串的黄金掉期交易，涉及的黄金高达346吨，约合140亿美元，81.6亿特别提款权。可事情并没有结束，在其后的时间，数据显示国际清算银行的黄金掉期交易还在继续。迄今为止国际清算银行的账户上黄金掉期已经升至380吨。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消息很快在全球黄金市场引起了广泛关注以及议论，投资者纷纷猜测这背后所隐藏的秘密，一时间众说纷纭。针对市场的质疑，国际清算银行头头Jaime Caruana忙出来澄清，息事宁人地声称这笔交易属于银行间的“常规商业行为”。

　　国际清算银行的黄金掉期交易果真是“常规商业行为”吗？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需要先补充一些基础信息。截至2010年3月31日，国际清算银行拥有的黄金掉期为346吨，那么在这之前它又有多少头寸涉及黄金掉期呢？答案很令人吃惊，是0。还有在这之前国际清算银行的黄金储备不到120吨左右，这一项交易相当于其黄金储备的三倍。令人惊奇的还在后面，这项交易竟然是世界历史上最大的一宗黄金掉期交易。所以，国际清算银行所涉及的黄金掉期交易绝对不是所谓的“常规商业行为”。

　　最大嫌疑葡萄牙央行

　　那么在这笔有史以来最大的黄金掉期交易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呢？要搞清这个问题，先要搞清楚国际清算银行与黄金掉期交易。国际清算银行被誉为“央行的央行”，其主要职能就是替会员国央行管理财富，为会员国庞大的外汇储备增值保值。国际清算银行总部位于瑞士巴塞尔，有57个成员国，其中包括了G20。国际清算银行现有的存款约合1980亿特别提款权，大概相当于全球总外汇储备的3%。而掌管这个银行的则是其董事会，翻开国际清算银行董事会的花名册，我们可以看到一连串响当当的名字：美联储主席伯南克，英格兰银行行长默文·金，欧洲央行行长特里谢，德意志银行行长阿克塞尔·韦伯，纽约联储局主席威廉·达德利。

　　至于黄金掉期交易一般在央行间发生，一间央行用其黄金储备做抵押与另一间银行交易换取货币现金，并约定在未来某个时候，按照约定价格将抵押的黄金买回来。当然，货币现金不是免费的，获得现金的一方需要向对方支付一定的利息作为机会成本的补偿。一般来说，某些央行希望获得一定的资金，但又不想出售手中的黄金储备的时候，就会选择黄金掉期。按照国际清算银行的说辞“客户跑过来跟我们说希望买一些黄金，但是也希望同时能在这些产品上附带回购期权”。需要特别说明的是黄金掉期这种工具近年来已经甚少为央行所使用，至少根据有据可查的记录是如此。对于国际清算银行来说，已经放弃这种工具很长时间了。

　　再回到国际清算银行的这笔交易上来。起初，当人们发现这笔交易的存在后，第一反应就是某个央行与国际清算银行进行了这笔交易。因为，380吨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只有央行才会没事存着这么多的实物黄金。那么究竟是哪个央行卷进了这笔交易呢？从最简单的逻辑入手，卷进这笔交易的央行首先必定是有能力进行这笔交易的央行。为了找出真凶，我们需要先把嫌疑名单给列出来。

　　看完名单，我们可以把葡萄牙以下的这些国家先行排除。为了方便起见，我们假设只有一家央行参与此次黄金掉期交易。经过排除，还剩下14个嫌疑央行。我们从动机上继续排查。如果有央行要从事这笔黄金掉期交易，最可能的动机就是缺钱。基于这一点，像德国、法国、中国、瑞士、日本、俄罗斯、荷兰、印度，中国台湾这些国家和地区，都属于有钱的主可以排除。美国、IMF和欧洲央行虽然近况不佳，但这几位比有钱人还厉害，他们能够印钱，所以也能排除。那么嫌疑就只剩下两个——意大利和葡萄牙。

　　意大利和葡萄牙卷进此次国际清算银行黄金掉期交易的动机实在是太充足了。首先，他们都很缺钱，同属欧洲债务危机中臭名昭著的“死猪五国”，最近都被债务问题搞得焦头烂额。其次，欧元区成立后，其会员国就丧失了独自印钞的权利，那么这些国家的政客们除了用最不受欢迎的加税外，大概只有三种方法来募集资金：出售国债；出售金融衍生物，比如以税费、牌照费等为抵押的；出售黄金。而且，这笔交易发生在今年1月份，正好是欧洲债务危机的起点，连作案时间都吻合了。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就是二选一了，究竟是葡萄牙还是意大利参与了此次交易呢？最后，大家把目标锁定在了葡萄牙，原因有三：第一，从两国的债务情况来看，140亿对于葡萄牙的意义更大一点；第二，葡萄牙有前科，葡萄牙央行在上个世纪80年代曾经把黄金借给Drexel Burnham银行，最后该投资银行以破产倒闭收场；第三，这笔黄金掉期交易的数额是380吨，而葡萄牙的黄金储备为383吨，这两个数字实在是太接近，这让人想不怀疑都不行啊。

　　有人可能会对这个结论提出质疑。根据前面的介绍，我们知道在2010年3月31日之前，国际清算银行这笔黄金掉期交易完成了346吨，而根据世界黄金协会4月份的数据，葡萄牙这个时候仍有383吨。按照现行的会计制度，央行无论是出租黄金还是进行黄金掉期交易，在交易完成后，其黄金储备依然不变。所以，就算在葡萄牙央行的金库里一块黄金都没有，其资产负债表依然会显示383吨黄金。这就是IMF制定的会计规则，是不是有点难以理喻。不仅于此，从1999年开始欧洲国家签订了《央行售金协议》，对各国出售黄金的行为进行了规范，其中限制了黄金租赁、黄金期货和期权，但却没有对黄金掉期进行限制。包括最新的《央行售金协议》三期也没有对黄金掉期进行限制。由此可见，黄金掉期真是一种很神奇的金融工具，央行运用这种工具能完成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商业银行卷入神秘交易

　　至此，国际清算银行黄金掉期交易的这宗迷案似乎就要水落石出了，葡萄牙央行为了应对债务危机，用黄金储备与国际清算银行换取了应急的资金。就在这个时候，国际清算银行出来澄清：备受关注的黄金掉期纯粹属于国际清算银行与商业银行之间的市场操作。同时，葡萄牙方面也煞有介事地辩解“葡萄牙是第一个反对衍生品交易的欧元区国家”。有些分析师也对央行参与了此次掉期交易产生了质疑。因为按照惯例来说如果央行和国际清算银行进行了类似的黄金掉期交易，一般都会比较正式地公布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在注脚处说明一下。所以这更像是某些商业银行面临了流动性问题，转向国际清算银行求助，并且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如果国际清算银行说的是真话（虽然我很怀疑其声明的真实性），与国际清算银行进行交易的是某些商业银行。那么又是谁呢？根据《金融时报》的披露，此次涉及交易的商业银行有汇丰、法国兴业以及法国巴黎银行等数间欧洲排名前十的银行。如果真是这些商业银行参与了此次史上最大规模的黄金掉期交易，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商业银行的黄金从哪里来？商业银行都是追逐利润的，把这么大量的黄金放在库房里，而不拿去生钱，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于是，有人出来解释说黄金掉期某种意义上相当于商业银行为了获得由国际清算银行提供资金的一种担保抵押品。长期以来，黄金作为一种最为安全的资产广为人们所接受，但在过去却很少作为一种担保抵押品。在过去的两年中，投资者所购买的实物黄金数量达到了创纪录的水平。当然，这些黄金并不存在家里，而是放在了商业银行。欧洲的很多金融机构存有了大量的黄金，所以有些机构开始试着将黄金作为一种抵押品。

　　这种解释合理吗？补充说明一下，在黄金掉期交易中使用的黄金主要来自投资者存在欧洲商业银行中的黄金。部分投资者将黄金存在这些商业银行的“指定账户”上，在这个账户的黄金，负责保管银行是没有权利挪用的，而另一部分客户则把黄金存在“未指定账户”上，银行有权利暂时挪用这批黄金。如果商业银行按规矩办事的话，要动也只能动属于“未指定账户”上的黄金，这么一来即便很多投资者把黄金放在商业银行，而实际上商业银行能动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这种解释不太*谱。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这些商业银行的黄金通常从新兴市场国家的央行借来的。事实上，金融海啸以后，货币贬值的预期就已经比较明朗了，很多国家特别是新兴经济体大幅增加了黄金储备。从去年第二季度开始，全球的央行自1987年以来首次成为黄金的净买入者。在这种情况下，新兴经济体的央行不太可能会把黄金出借。

　　当然，现在更多的人开始怀疑，这笔史上最大的黄金掉期交易属于一次三方交易。机制基本和前面说的一样，不过新兴国家央行被换成了欧元区的央行。参与对象不一样，这笔交易性质很可能不一样。为什么呢？因为动机不一样，新兴国家不缺钱，他们参与进这笔交易的目的就是为了使得他们手中不能生息的黄金产生一些回报。但欧元区很多央行就不一样了，他们缺钱，有的甚至是很缺钱。他们参与此次交易的目的大都不是为了生息，而是在短期获得一定的流动性，同时又不想出售手中的黄金。因为，他们不傻，很明白在今时今日纸币远没有黄金*得住。有必要重复一下整个交易的流程，欧洲某个或者数个央行把黄金免费出借给商业银行（注意是免费）。商业银行在获得黄金后，于是与国际清算银行进行黄金掉期交易，然后商业银行再将从掉期交易获得的资金交给提供黄金的央行。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央行为什么不直接跑去与国际清算银行进行交易，而舍近求远呢？有两种解释，解释一，卷进交易的央行不太希望别人知道，要知道很多欧洲央行都在这半年遭到了评级机构降级处理，其国债遭到了抛售，这种事件曝光会加剧市场对其财政状况的担忧；解释二，缺钱的根本就不是央行，而是商业银行本身。央行出借黄金帮助商业银行获得流动性，目的呢？7月份欧洲银行压力测试好得出奇，谁知道是不是“国家队”帮忙的结果。所以，很多人比较倾向于这种解释。可能有人会质疑为什么央行不直接将资金提供给商业银行。原因有三，第一，欧元区很多国家的央行现在是缺钱的，甚至自身难保，没有多余的钱出借给商业银行；第二，欧元区国家没有印钞权，不可能像美国那样随便开动印钞机把钞票提供给金融机构；第三，黄金掉期这个金融工具很强大，央行在进行了黄金掉期交易后，其账面上黄金储备是不会减少的，甚至金条都不用动地方。

　　这么看来此次史上最大的黄金掉期交易，基本可以弄清楚了。可惜，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又在哪出问题了呢？上述所有的分析和推理都基于一个前提假设，就是有人缺钱。但如果事情是因为有人缺黄金呢？怎么会有人缺黄金呢？事实上还真的会有人缺黄金，其中我们的故事主角国际清算银行就非常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国际清算银行属于黄金卡特尔成员之一，黄金卡特尔一直热衷于操控黄金市场，国际清算银行作为其成员自然也没少在黄金市场上兴风作浪。早在1983年11月Edward Jay Epstein就曾撰文揭露过国际清算银行经常通过一些隐秘途径来干预全球黄金市场，而黄金掉期正是其手段之一。27年过去了，国际清算银行的影子似乎还没有从黄金市场消失。现在我们换一个假设前提，不是有人缺钱，而是有人缺黄金，比如国际清算银行因为干预黄金市场导致其黄金出现短缺，那么这笔交易进行得也就有理有据了。国际清算银行通过黄金掉期交易补充了黄金储备，以便继续掌控黄金市场。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天方夜谭，举几个例子，或许能让投资者对黄金市场了解更多一些。美国财政部的一份报告显示有两间特别的金融机构垄断了所有美国商业银行黄金衍生品头寸的95%，不仅于此，这两间特别的金融机构还垄断COMEX期金大部分的空头头寸，他们净空头寸竟高达700多吨黄金，而全球的黄金年矿产量不过才2200吨左右。这两间特别的金融机构一个是汇丰，一个是摩根大通。更有趣的是汇丰还是全球最大黄金ETF SPR GLD的黄金保管人，在CME允许黄金能作为保证金后，这些作为保证金的黄金就放在摩根大通的库房里。除了国际清算银行，还有一个机构也很可疑，这就是IMF。金融海啸之后IMF四处出击，援助了不少国家，弹药也确实需要补充。同时，IMF拥有大量黄金。去年IMF宣布了出售403.3吨黄金的计划，在2009年IMF已经将200吨卖给了印度，10吨卖给斯里兰卡，2吨卖给了毛里求斯，剩下191.3吨。而今年的销售情况大致如下：2月，5.6吨；3月，18.5吨；4月，14.4吨；5月，15.2吨；6月，17.7吨。从2月—7月，IMF一共出售了71吨，还余120.3吨。按照现在这种速度今年内IMF的黄金就能卖完。不过，不要紧，IMF仍有近3000吨黄金。IMF一比较缺钱，二是不缺黄金，显然是一个完美的交易对象。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IMF其实也是黄金卡特尔的成员。所以，IMF与国际清算银行进行了这笔交易可能性也很大。

　　史上最大黄金掉期交易对金价的影响

　　最后，我们再谈谈这笔交易对黄金价格的影响。这笔史上最大的黄金掉期交易被披露后，黄金价格在7月出现一定程度的下跌，直到7月底才算企稳反弹。可见，这笔交易对金价是利空的。那么为什么市场如此畏惧此项交易呢？其实道理也不难懂，国际清算银行在完成交易后，声称这笔黄金将存在其库房里不会流进市场。但是我们知道黄金放在库房是没有任何收入的，谁又能保证以后这批黄金不会流进市场呢？还有谁又能保证国际清算银行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呢，说不定这批黄金早就已经流到黄金市场了。380吨进入市场势必对金价造成冲击，而且这还是比较乐观的看法。前面我们在谈到商业银行的黄金账户时，曾经提到过两个账户类型：指定账户与未指定账户，其中未指定账户里面的黄金是能被商业银行挪用的。商业银行就是利用这批黄金制造了大量的黄金衍生品，于是，市场上就出现了大量的虚拟黄金。有西方学者曾经做过估算，一盎司未指定账户中的实物黄金就能放出相当于45盎司黄金的衍生品，杠杆足足有45倍。那么380吨就能放出17100吨，很可怕！由于国际清算银行实际将如何处理这380吨，又或者这380吨黄金根本就是虚账，很难搞清楚，所以我们很难做准确判断。不过，黄金价格从去年12月到今年1月份这段时间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下降，所以有猜测认为这笔黄金已经流入了黄金市场。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么在黄金掉期到期前，就会有人再次从市场上买回这批黄金。根据此次黄金掉期的到期日均为一年以内，所以在今年下半年的某个时候，会有人从市场上出手买回这批黄金。这么大的买入量，势必刺激黄金价格上涨。不过，由于信息量非常有限，很多真相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