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的审判日

　　有没有想过，若干年后回想起现在这段风雨飘摇的危机岁月，有哪些日子会真正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除了2008年9月15日这个危机升级的分水岭外，我们可能很难在其后找到一个同样具有标志性意义的时点。

　　而在笔者的危机日记里，我认为2009年4月29日(受时差影响，也可以看做30日)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天，美国官方会公布2009年第一季度的重头经济数据初值，相比之前陆续放出的短周期数据，这一系列数据对于经济周期评判的意义要高出很多。实际上，笔者甚至认为，这一天可以看做美国经济的“审判日”，因为从这一天开始，次贷危机从核心数据的纵向比较上才真正、客观地演化为“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金融危机”。

　　从大萧条到次贷危机，美国经济共经历了14个衰退周期，就实际GDP季环比增长年率这一关键指标而言，从1947年第二季度有统计数据以来，连续两个季度增长率为负的情况出现过7次，而连续三个季度增长率为负的情况则仅出现过2次，一次是1953年第三季度至1954年第一季度，另一次是1974年第三季度至1975年第一季度，这2次的实际GDP累计收缩分别为10.6和10.1个百分点。再看2007年12月开始的最新一个衰退周期，2008年第三季度和第四季度，美国实际GDP已经连续收缩了0.5%和6.3%，只要2009年4月30日公布的第一季度实际GDP增长率小于-3.8%，这一指标不仅将出现大萧条以来最长的连续负增长，还将出现最大的累计收缩值，人们一直津津乐道的“次贷危机是百年难遇的金融危机”的经典判词才真正获得数据上的有力支撑。

　　从彭博4月29日统计的-4.7%的最新市场预测中值来看，美国经济尴尬的“历史性时刻”的到来几乎不可避免。但有趣的是，人们可能并不会由此而心怀不安，毕竟在两个月前，市场对第一季度增长率的预期还是-7%左右，实际上可能略好于“此前预期”的增长率指标甚至有可能会给股市带来正面激励。

　　这很像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在美国经济真正从核心指标上超越大萧条以来历次危机的标志性时点，人们可能还会为数据“超出预期”而欢欣鼓舞。

　　实际上，2009年4月30日还有另一个鲜为人知的标志性意义，这一天是4月的最后一天，从NBER(美国全国经济研究局)判定的衰退起始时间2007年12月至今，这一轮美国经济衰退周期已整整持续了17个月，而自大萧条以来，仅有1973~1975年衰退和1981~1982年衰退最高持续了16个月，从衰退周期的持续时间这一维度看，次贷危机也在4月30日这一天将真正成为“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

　　而且，更值得强调的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尽管近来不断有乐观派人士对危机见底表示乐观，但美国经济最坏的时刻可能并没有过去。4月30日这个标志性时点标志的是“超越”，而非“终结”。

　　理由很多，笔者只想指出关键但又容易被市场误解的两点：

　　第一，美国经济归根结底看消费。近来很多市场人士十分重视美国贸易逆差收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但本质上看，贸易、存货调整和政府支出能够改变的只是波幅，而非周期，决定美国经济周期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消费。在消费这一块，市场对订单环比数据的反弹以及个人可支配收入未来的可能改善寄予了较大希望，但真正重要的是消费模式。

　　对此市场一直有一种偏见，认为透支消费是美国经济出现大问题的深层不均衡要素。实际上，主观上评价这种透支消费模式“好或者坏”没有太大经济意义，关键是这种消费模式是否“可持续”。令人担忧的是，近来这种消费模式出现松动迹象，2009年以来美国储蓄率连续居于4%以上，在很多人将其视作“均衡改善”的利好之时，笔者则更倾向于认为这包含了更大的利空因素，储蓄率上升不仅直接挤兑了现期消费，甚至可能对应着总收入的下降，这可能将导致“储蓄率上升、储蓄量下降”的怪象，进而意味着未来消费的再度下降。在储蓄率处于高位的背景下，消费在第二季度引导经济复苏的可能性较小。

　　第二，次贷危机追根溯源看房市。近来市场乐观情绪的很大一部分来自对房市数据反弹的欣喜，但人们可能一不小心走进“数据迷雾”。

　　3月底至4月中旬陆续出现的房市反弹迹象大多体现于环比数据的好转，比如2月现房销售环比、新房销售环比和住宅开工环比均由负转正，而建筑支出环比降幅也有所缓和。但市场显然过度放大了环比数据的经济含义，从同比数据这一反映大趋势和整体状况的指标看，2月美国房市正迎来最糟糕的一段时期，2月现房销售同比、新房销售同比、住宅开工同比和建筑支出同比分别连续39个月、39个月、35个月和28个月负增长，具体的同比数据甚至处于次贷危机爆发以来的最低点。而且，市场忽视了环比数据波动明显的特征，4月下旬最新公布的环比数据显示，2月的“反弹”有如昙花一现，3月美国现房销售环比和新房销售环比增长率为-3%和-0.6%，再度由正转负。最重要的是，美国房价一直还处于下跌通道，在这一反映市场供求对比的指标出现企稳反弹之前，美国房市见底尚属空谈。所以，与其说美国房市第二季度将见底，“寻底”可能是更加客观的判断。

　　综合考虑，第二季度美国经济可能还将负增长。这既是一个坏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作为坏消息，它意味着NBER不会判定衰退的终结，美国经济也将出现连续四个季度负增长的最差表现。作为好消息，它意味着美国经济真正触底的时机已在酝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