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管着水库大坝，央行想挖几个渠来放水，使之流向特定的干旱农田，但法规说这不是央行的工作，则央行可做的只能是放开闸门大水漫灌，相信一部分水会达到需要的农田。”这段话来自9月19日央行网站挂出的周小川行长4月的一个讲话。
这段讲话挂出的时机颇具玩味。因为在9月这一传统的收获季节，全球几大央行正在“大水漫灌”。
9月6日晚，欧洲央行(ECB)宣布，维持基准利率在0.75%不变，同时发布了OMT购债计划，还放宽了抵押品担保。9月13日晚，美国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宣布，14日起每月购买400亿美元抵押支持债券(MBS)，且将利息再投资于机构MBS，保持零利率直至2015年中期，继续在年底以前实施今年6月推出的“扭转操作”。9月19日，日本央行宣布，维持利率0~0.1%不变，取消购买日本国债时的0.1%最低收益率限制，增加资产购买规模10万亿日元，决定把资产购买期限延长至2013年12月底。
笔者之前对欧洲央行的OMT购债计划有个形象的比喻——去年ECB推出LTRO(长期再融资操作)这种特价午餐，引来一帮套利者吃客，现在干脆挂牌OMT，等级1～3的酒菜无限量免费吃喝。希腊美女和西班牙牛仔兴高采烈，意大利风流客也在路上了，只有德国伙计忧心忡忡——这酒吧会垮掉吗？
对于美联储的QE3，笔者上周分析了QE3表象背后的五重迷思，但之后再思考，不得不佩服伯南克的高明，因为QE3堪称“一箭五雕”之计。
伯南克推出弹性版的QE3，无时间限制地买入抵押贷款债券(MBS)，既能通过压低债券利率来实现盈利，又能以此降低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即去杠杆)，还能以此刺激房地产市场，更能提振就业。甚至还可以保住自己的职位(这可以理解为共和党人威胁产生的逆向选择，当然也可以作为戏说)。
至于日本央行放弃购买日本国债时的0.1%最低收益率限制，这其实和欧美央行如出一辙，都是开放式、弹性的，都是不再考虑底线的政策行为。
今年以来的专栏中，笔者多次对当前的货币宽松持否定态度。正如周小川在讲话中所言的“问题一是资源有所浪费(如未来有通胀)；二是可能出现副作用(如新兴市场遭到过量资本流入)；三是不确定需水之处能得到多少，公众是否满意”。
让我们进一步直视欧美日的本质，如是方能理解“大水漫灌”的本质是货币已死。
以欧洲为例，欧洲央行的努力并未降低欧洲银行业的风险和杠杆。截至7月31日的一年里，欧元区银行的资产增加7%至34.4万亿欧元。LTRO计划使得银行高度依赖央行融资，银行业倾向于缓慢清理资产负债表。
欧洲危机的本质在于，一个同盟内各成员国之间的结构性差异、高福利等问题的集中爆发。欧洲央行固然角色关键，但难以根治欧债危机。
欧元区成员国需要结构性改革和财政整顿来恢复经济增长，而对于欧元区而言，只有走向更稳固的一体化，其中财政联盟是首要，才能最终解决危机。
美国相对于欧洲似乎要乐观些，但很快就要面临财政悬崖以及国债时间点。评级机构Egan-Jones9月14日将美国信贷评级由AA下调至AA-，Egan-Jones在评级界有先行指标之称，几大评级机构通常会有类似举动，肯定又要引起一番风波。
至于日本，“失去的二十年”还将延续，单从债务占GDP比重而言，日本已经破产了。日本在2001年率先开启现代QE道路，并已延续十年。但至今仍然深陷长期经济萧条。这活生生地说明，在产能过剩、债务过剩、流动性过剩的年代，宽松的货币政策只能导致流动性陷阱，以及更多的“渡边太太”，而很难推动经济走出泥沼。
7月中旬，国际清算银行BIS警告，欧洲央行与包括美联储、日本央行、英国央行在内的全球主要央行已经接近其刺激经济能力的极限。
对于当前央行的“大水漫灌”，全球最大的宏观对冲基金桥水基金经理达里奥的看法颇有价值。他认为，央行可以再度降低利率来结束常规的经济衰退，但终结去杠杆化通常需要组合拳，包括债务重组和减记、财政紧缩、财务从富人向穷人转移以及印钱。
达里奥很害怕他的观点被误解成“大量印钱吧，一切都会变好的”。但不幸的是，那些中央银行家就是这么理解的，或者至少是在装糊涂。
狄更斯说，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我要说，这是一个货币已死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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