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精英在金融危机后的挣扎

　　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已两年有余。在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开始的纽约，2009年初冬的天空依然阴云密布。虽说近来道指已踉踉跄跄勉强再次爬回万点之上，但这其实是十年前的水平，美国经济复苏还远远没达到让人鼓舞的程度。

　　在这场1929年经济大萧条以来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危机中，美国民众深受折磨：无数人退休基金账户、养老基金账户缩水，有些甚至市值全部蒸发；房屋价格跳水，信用卡债如山般地压在头顶。这一切早已成为人们习以为常的话题。

　　纽约市上东区，是位于纽约曼哈顿岛南起第60街、北至96街左右，西边由俯视中央公园的第五大道开始向东延伸至东河的地区。上东区在整个纽约市，乃至全美国都是极其昂贵的区域。一个本世纪初的调查指出，这里的居民个人年收入超过10万美元，他们包括百老汇演员、歌唱家、制片人，到高端银行人士等。近一年来笔者以商学院学生的身份多次造访纽约此处。走在街头巷尾，高档轿车穿梭来往，似乎一点也看不到金融危机的影子。但在笔者零距离地走进上东区纽约人的生活后，眼前的景象则完全不同了：一些原先过着稳定奢华生活的人被扫落马下，债务缠身；一些人已破产、或被解雇，生活陷入困境；很多人失去了方向，迷失了自我。所谓社会精英和公司白领，在这次危机中显得不堪一击。

　　38岁的简和安迪夫妇，在纽约金融界打拼了十多年。3年前开了一个股票交易经纪公司。2006年红火一时的生意让他们初尝创业收获的甜头。接下来的2007年和2008年对于他们如同噩梦一场。不过，由于他们的客户部分是非常阔绰的熟人或是之前工作的伙伴和客户，所以仍能维持生意，不至于关门。简说，2008年以来他们持续失去一些客户，2009年下半年又减少了40%的交易量，佣金自然也跟着下降。简和安迪有个上大学的孩子，生意和家庭的负担都不小，

　　简不得不向她已经60多岁的妈妈求助，她感到无地自容。简自己今年则回到了学校，开始她商学院的MBA课程，希望藉此能帮助解脱陷入困境的公司和生活。

　　多娜曾是美国一家大型航空公司的空姐，丈夫则在一家金融公司做销售工作。金融危机之前，她丈夫的收入可满足家庭所有开支，甚至还有很多节余。但金融危机后，她丈夫的薪水减半，生活开销一律从简。她们不去餐厅吃饭，还减少了去沙龙染发的次数。前些年，多娜家每年都会有一两次全家旅行，目的地是欧亚国家，每次旅游都在五星级酒店下榻，在高级餐馆就餐。今年初，多娜收到航空公司的通知，由于公司燃油期货损失过大，她和其他几百名同事被解雇了。她说，照目前情况来看下一次旅行的企盼已灰飞烟灭。多娜前些天把手机丢了，为节减开支，只能维持现状。“我们没有任何可花费的资金，只有最基本的生活开销，相当大一部分钱花在还房贷上，我根本没有钱再去买一部新手机。”她如是说。

　　翠丝和她的老公勃布曾在纽约经营一家咖啡厅。咖啡厅装潢别致，提供现场演奏的音乐，有时还有脱口秀表演，很受当地居民的欢迎，说这里好像是他们的第二个家。但金融危机后，过去的常客不愿再花4美元买一杯咖啡。他们试图改变这一趋势，于是增加了点心的种类，在当地报纸上刊登广告，并试图降低咖啡的价格……翠丝说，“我们做了可做的一切事情，但是结果并不理想”。6个月前，翠丝夫妇关闭了咖啡店后，勃布在上东区的一家健身俱乐部找到一份销售会籍的工作，这个工作的薪水建立在客户的数量上。翠丝看着家里角落的一些一次性纸杯说：半年来，他们开始使用咖啡机和一次性纸杯，如果出门的话，带的咖啡都是自制的。由于很长时间没赚到钱，他们的负债越积越多。

　　卡洛尔，绰号“梅女郎”，这个绰号来自于她的高级德国跑车。她成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经营钢铁生意的。她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父亲的企业。目前，卡洛尔已处于即将退休的年龄，她说她的证券经纪账户和个人退休账户市值已基本为零。最近，她必须在维持跑车、还是健康保险上做一个选择。她最终无奈地将心爱的车卖掉了。她说，卖掉这台跟了她多年的跑车的经历比离婚还要痛苦。但是，如果不卖车的话，她将会付不起逐年增长的健康保险单，她的生活状况将会变得更差。梅女郎无奈地说，她有一点想念她的跑车，只有那么一点点……

　　纽约上东区的生活水平之高令全美国咋舌，高昂的生活费用将很多向往者挡在门外。但这次金融风暴使很多人不得不面对现实。在过去一年里，此前从未考虑过申领失业救济的人，开始低下他们骄傲的头，去排队申请领取救济金了。一个上东区的居民———曾经的银行经理，在被问到现时的生活状态时说，申领救济金事关生死存亡，关系到是否能继续生存，自尊在此时已一文不值。

　　2009年的初冬，走在纽约上东区的街头，不难发现临街商铺已所剩无几。有的已完全清空，有的仍一片狼藉，均贴满招租的广告。一家还在经营的店家窗外贴出一张醒目的“GoingoutofbusinessSale(倒闭甩卖)”字条，店铺的经营者在笔者上午11点半跨入店门时说：“噢，谢天谢地，您是今天第一个迈入大门的人。”据不完全统计，上东区麦迪逊大道店面有60%在今年1月关门。笔者在纽约工作多年的朋友谈到一个有趣的现象：现在不管在什么时段，曼哈顿街头都有很多空驶的出租车，而以往在雨天或者下午下班高峰期在第五大道想要拦到出租车是完全不可能的。

　　最新一期的就业市场报告显示，美国今年10月份失业率超出学者和业界预期、达到了10.2%———26年来的最高水平。这意味着1600万美国人目前处于失业状态。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埃德蒙·费尔普斯教授近期表示，鉴于目前的经济数据显示的低增长和高失业率并行，美国经济虽呈现出一时的恢复趋势，但未来很可能陷入缺乏动力的时期。

　　本文所叙述的一些现象和案例虽不能代表整个纽约上东区的全部，但笔者想通过这些看似遥远的例子告诉人们，代表着美国财富顶端的一部分人、一批社会精英的生活也如此猝不及防地被经济危机所影响，作为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更应格外重视金融市场的稳定、促进社会和谐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