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复苏*的是内生动力

　　[ 不宜对美国经济复苏抱有趋向“共赢”的美好愿景，内视性的美国经济复苏未必对应着中国的外需增强 ]
　　
　　经济趋势演化，不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还经常不像核心数据表象显示的那样简单，因此，透过数据看趋势，需要将全盘数据挖掘进行到底。
　　
　　今年年初以来，市场对美国经济复苏始终充满较强预期，在最新经济展望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IMF[微博])和世界银行[微博]也将美国视作全球经济复苏的中坚力量，美国股市也以不断刷新历史纪录的方式在印证这种强势预期。如此背景下，本专栏在上一篇讨论美国经济的文章(2014年1月7日《美国经济的七大潜在问题》)中却强调：虽然美国经济复苏下限十分稳固，但上限难以突破，多重问题将对2014年美国经济表现形成掣肘。
　　
　　事实表明，市场对美国经济强势复苏形成一致预期的过程，也是掣肘因素逐渐显现其影响的过程。2014年4月底，美国公布了最新季度增长数据，一季度美国实际GDP季环比增长年率初值仅为0.1%，不仅较上一季度大幅下滑2.5个百分点，甚至已滑落至停滞边缘，并平了2009年下半年复苏启动以来的次低纪录。
　　
　　美国经济比季环比0.1%所表现的要强
　　
　　表面上看，美国经济复苏似乎有戛然而止的危险。市场对此的反应，主要是强调了少见寒冬的意外拖累，而笔者以为，季节因素的说服力是不够的，美国经济的确复苏无忧，但无忧的原因主要体现在全盘数据之中：
　　
　　其一，也是最重要的是，美国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依旧强劲。季度经济增长率只是外力和内力、短期因素和长期因素共同作用的一个结果，结果有一定意义，但不具有根本意义。对于美国经济而言，内生动力是否有力、稳健，才是复苏的关键。
　　
　　根据笔者的定义和测算，2014年一季度，剔除掉库存、贸易和政府支出三大干扰因素后，美国经济内生增长率为1.59%，虽然较前三个季度2%以上的水平有所下降，但还是高于2008~2013年危机期间0.75%的水平，仅略低于1.92%的历史平均水平(历史指有统计以来的历史，下同)。从内生动力角度看，一季度美国经济表现虽然受到一些负面冲击，但远没有0.1%的增长率显示的那般羸弱。
　　
　　其二，美国就业形势的整体改善取得重要成果。2014年1~4月，美国新增非农就业人数分别为11.3万、17.5万、19.2万和28.8万，不仅呈逐月递增的态势，而且每个月的数值都超过了历史平均的9万。4月，美国失业率降至6.3%，不仅较上月大幅下降了0.4个百分点，更重要的是，6.3%已经是2008年9月以来的最低水平。这意味着，从失业率角度看，美国经济首次回到了危机前水平。此外，从结构看，美国男性、女性、青少年、白人、黑人或非洲裔美国人、西班牙裔和拉丁美洲裔美国人的失业率同步下降，表明就业改善是全局性的。
　　
　　其三，美国工业表现较为强劲。2014年一季度，美国工业生产指数同比增长3.73%，不仅连续四个季度增幅提升，并已接近3.85%的历史平均增速；产能利用率从危机期间70%以下的低点回升至78.7%。2014年1~3月，美国工业总产值同比增长率则分别为2.95%、3.54%和3.69%，均超过了2.08%的历史均速。
　　
　　其四，美国通缩风险明显下降。2014年3月，美国M1和M2环比增速分别为2.47%和1.1%，较前两个月明显回升，并高于0.46%和0.56%的历史均速，表明在美联储收缩QE的背景下，美国货币供应反而加速增长，货币活跃度增强。受此影响，2014年3月，美国CPI和PPI同比增幅回升至1.5%和1.7%，均较2月提升了0.4个百分点，通缩风险及其引发的通缩担忧得到缓解。
　　
　　其五，美国资本流入加大。2014年1月和2月，美国月度国际资本流动净额分别为869.56亿和1677.48亿美元，均大幅超出了230.58亿美元历史净流入均值。实际上，2014年前两个月，净流入美国的国际资本就达到了2547亿美元，超过了2013年全年的1409亿美元，接近2012年的三分之二，超过2011年的一半。其中，私人国际资本的流入较为显著，表明全球资产配置更加注重美国市场。
　　
　　其六，美国经济信心尤其强。2014年4月，美国制造业PMI指数为54.9，连续第四个月上升，经济扩张态势不断确认；密歇根大学消费者信心指数为84.1，Sentix投资者信心指数为27.4，经济乐观指数为48，均处于上升趋势之中。
　　
　　美国的一些新问题
　　
　　尽管美国实体经济复苏状况比0.1%的增长数据显示的要强劲得多，但值得强调的是，一季度的美国经济运行，还是暴露出一些新问题：
　　
　　一是收入增长放缓恐将制约消费主引擎的表现。2013年以来，全球经济就出现“无收入复苏”的普遍现象，即大部分国家的收入增长均明显放缓，美国也不例外。2014年一季度，美国总体报酬指数同比增长1.8%，不仅较前一季度下降0.2个百分点，而且低于2.85%的历史均速，甚至还低于2008~2013年危机期间2.06%的平均增速。
　　
　　二是楼市复苏明显放缓。2014年2~3月，美国新建住房销售和新建私人住宅开工连续两个月环比负增长；截至2014年3月的近8个月中，美国成屋销售有7个月环比负增长；截至2014年2月，标准普尔美国20个大中城市房价指数连续4个月环比下降；2014年2~4月，全美住宅建筑商协会住房市场指数分别为46、46和47，均大幅低于1月的56。2014年一季度，美国住宅投资季环比年率下降5.7%，对GDP增长造成0.18个百分点的拖累。
　　
　　三是就业改善瓶颈显现。尽管失业率下降较大，但2014年4月，劳动力参与率下降至62.8%，为1978年以来最低；非暂时性失业比率上升至44.5%，为2013年4月以来最高；15周及以上失业比率为56.6%，为2013年5月以来最高。在结构刚性显现的背景下，就业边际改善的压力不断加大。
　　
　　四是增长的外力直接贡献下降。2014年一季度，美国商品和服务出口与进口分别季环比年率收缩7.6%和1.4%，贸易对GDP增长造成累计0.83个百分点的拖累；政府消费支出和投资季环比年率收缩0.5%，对GDP增长造成0.09个百分点的拖累，其中，州和地方政府的增长拖累为0.14个百分点。
　　
　　综合来看，美国经济复苏大势无忧，具有强于数据表象的稳定性和实际力度，但这个复苏力度还是弱于市场之前的强劲预期。全局来看，笔者以为，美国经济正在趋向一个相对长期趋势较弱的短期均衡。根据美国官方估算，2014年一季度美国自然失业率为5.5%，这是1993年三季度以来的最低值。这意味着，金融危机对美国经济的长期影响已逐渐显现，美国经济增长的长期均衡中枢悄然下降，而在外力减弱的背景下，美国经济正在自发趋向这个相对较弱的新均衡。
　　
　　值得强调的是，这个新均衡同时也是一个“内视性”均衡。在这个新均衡上，美国经济独一无二的主心骨是内生动力，贸易对美国经济几乎没有明显贡献，这意味着保护主义和强势美元一定程度上是符合现下美国利益的，而新兴市场乃至全球经济是否增长、增长多少，对美国而言意义有限。此外，由于就业改善的空间逐渐缩小，长期失业率中枢也有所上移，因此，美国社会长期稳定性下降，加之政策支出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力已经用透，美国政府缺乏直接缓解民众不满的有效手段，美国恐将在政治、外交上更加偏向强硬，以转移社会压力。
　　
　　对于中国而言，美国经济偏向内视性均衡的态势值得重视。一方面，不宜对美国经济复苏抱有趋向“共赢”的美好愿景，内视性的美国经济复苏未必对应着中国的外需增强，事实上，根据高盛的研究，中美经济增长率甚至已经出现负相关性。另一方面，美国内视性复苏必将伴随着保护主义的抬头，中国既要加强应对，也要固守内生增长的底线，用更果敢的改革增强增长的可持续性，切实减少对外需的依赖。